【虐攻】胆小鬼（三）
*接胆小鬼（二）
*鸡毛蒜皮的误会梗，HE，本篇4.2k
*CP：宋昀（攻）×黎琛（受）
宋昀发了一夜的烧。
他借口有报告没写完，在兼用作书房的客卧里过了一晚。这处公寓唯一的优点就是隔音极好，他断断续续地咳了一夜，也没有惊动主卧里睡着的人。
直到早晨，身体疲倦到了极点的宋昀才失去意识昏睡过去。再醒来时已经临近傍晚了，他的嗓子哑得几乎失了声，眼前星点乱蹦，尚未痊愈的肋骨胀痛难耐，整个胸腔都密密匝匝地泛着疼。
中午去参加家庭聚会的黎琛或许没多久就会回来，得趁这之前去趟医院打个点滴把烧退下来。
宋昀咬牙撑起酸软无力的身子，换下被冷汗浸透的睡衣。就在这时，搁在身旁的电话突然响了一声，一条消息跳了出来。
是黎琛发来的，简简单单的一句：“项目出了点问题，我去C市一趟，勿念。”
宋昀没什么表情地放下手机，和衣躺回床上。
算了，那就这样吧。他迷迷糊糊地想着，重新阖上了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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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烧持续了三天后渐渐退了下去。
宋昀身上依旧乏得厉害，稍稍一动弹就觉得呼吸困难喘不上气。胃里被空腹胡乱吃进去的退烧药折磨地痉挛不止，而胃痛又让他彻底丧失了食欲，哪怕勉强吃进一点东西，也会很快被原封不动地吐出来。
胃液侵蚀着灼痛的咽喉，牵扯出一连串呛咳。
宋昀喘了口气，抬眸望了一眼镜子里面无血色的自己，漠然地用冷水洗了把脸，然后抽出纸巾擦掉水渍。
今天他因为工作上的事被客户约来了咖啡厅，进门闻到甜点味道的瞬间，他就差点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。
他不知道自己的心理防线什么时候脆弱到了如此地步。
或许是因为最近身体状态太糟糕，或许是因为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压力和劳累，或许是因为他从来都对“家庭”这种关系缺乏信任，又或许是因为黎琛近来的种种表现让他越来越恐慌。
用苦涩的冰美式暂时压制住了呕意，宋昀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工作上，总算顺利地谈妥了客户委托的事宜。
客户已经先行离开，宋昀从洗手间出来后正准备回家，忽然被一个刚刚到他膝盖高的小朋友迎面扑住了。
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童年过得一团糟，宋昀对小孩子这种生物存在一种近乎本能的强烈排斥。他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，就见抱住他小腿的小男孩儿仰着脸奶声奶气地叫了他一声“宋叔叔”。
原来是黎琛堂哥家的孩子。
毕竟是熟悉的面孔，宋昀稍稍松了口气，尽力摆出和蔼可亲的表情，僵硬地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，道：“好久不见啊源源，你爸爸妈妈呢？”
“是姨姨带我出来的。姨姨去厕所了，我在等她，叔叔陪我！”开朗活泼自来熟的黎思源一把拉住了宋昀的手。
宋昀没办法，又不能丢下三四岁的孩子不管，只好从兜里掏出一块糖塞给黎琛的小侄子，陪着他一起等人。
黎思源咂吧着糖果，消停了一小会儿，又开始一口一个“宋叔叔”地叫他。
“怎么了源源？”宋昀挂上职业假笑，弯下腰问道。
“告诉你一个秘密！琛叔叔不让我和别人说的。”小朋友神神秘秘地趴在他耳边悄声说：“琛叔叔要有小宝宝啦，奶奶们说源源很快就有弟弟或者妹妹了。如果是妹妹就好了，我喜欢妹妹！”
宋昀脑子里“嗡”地一响。
宝宝……是什么意思？不，应该是小朋友弄错了，黎琛都已经和他结婚了，还怎么可能要孩子呢？
宋昀勉强笑道：“源源，琛叔叔不能生宝宝，是不是你听错了？”
“不会啊。”黎思源认认真真地回忆了一番，一本正经地说道：“大人们说什么外国、基……因、代……孕之类的，我听不太明白。唔……好像还提到酒鬼、离婚、女朋友什么的。但总之，琛叔叔肯定很快就会有小宝宝了，我才不会说谎呢！”
小朋友天真无邪的话语如同熔化的铅块，滋滋作响地滚进他混沌的大脑，在皮质层烙下一个个狰狞丑陋的伤疤。
黎琛喜欢小孩子，他一直都知道。
从黎思源的话里难以窥见黎家聚会上谈话的全貌，但无论是黎琛被逼无奈想要通过非法的渠道要一个孩子，还是已经心有所属想开始一段新的生活，又有什么区别呢？
他这个酗酒者和家暴男的儿子，横竖都是一个阻碍罢了。
黎琛显而易见的疲惫、日渐疏远的态度、愈发频繁的外出、欲言又止的表情、以及从无名指消失的婚戒……一切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。
是他冥顽不灵，还妄想抓着那段不属于他的浮木不肯放手。
宋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黎思源交还给他的姨母，之后又是怎么回到了家中。
花瓶里插着的那捧香槟玫瑰已枯死大半，公寓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草木腐烂的味道。
宋昀沉默良久，最终扔掉了衰败的花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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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琛一周后回到了D市。
那次家庭聚会以一个令人十分不快的话题而告终。黎琛一忍再忍，终于没忍住和那些阴阳怪气的亲戚翻了脸，而且当众和父母吵了一架。黎父黎母一向面子比天大，他大概这辈子都别想被原谅了。
他只有宋昀了——黎琛苦中作乐地想。至少他还有宋昀。
天知道那个时候的他有多想立刻回到那个小小的公寓、回去宋昀身边。可车程过半时，发热的大脑渐渐冷却下来，他又情不自禁地开始担心，这些事情说了多半会惹宋昀不开心，不说可能也瞒不过对方的眼睛。干脆暂时别去见那人好了。
于是鸵鸟心态再次占据高地，黎琛找了个现成的理由，直奔机场逃去了C市。
再三确认已经整理好情绪、不会露出破绽之后，黎琛才敢重新回来。
他在网上查到，之前宋昀订好的那部话剧这周末有演出。也许，他可以问问宋昀有没有空闲，愿不愿意久违地和他约个会。
黎琛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推开家门。
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，宋昀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——“我们离婚吧”。
他呆呆地站在客厅，大脑一片空白。
宋昀在说什么……离婚……是什么意思，为什么？他做错了什么事？
“阿琛，我们离婚吧。”见他毫无反应，宋昀低声重复了一次，把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推到了他的面前。
黎琛没有动。
他手脚发冷，脊背簌簌战栗着，牙齿不住地撞在一起，把口中吐出的音节撕扯得支离破碎——“为什么……宋昀，为什么？”
宋昀将几声闷咳压进喉咙，心平气和地望向他，说道：“阿琛，我知道当初你是因为我妈的缘故才愿意和我结婚的，也知道结婚的这三年你过得并不开心。既然我不能给你幸福，你也不喜欢我了，我还有什么必要用这种形同虚设的婚姻约束你呢。”
“……我不喜欢你？”黎琛喃喃地动了动嘴唇，良久抬起失神的眼眸，露出一个凄凉惨烈的笑容：“你说我不喜欢你？”
宋昀愣住了。
黎琛的反应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，为什么会这样？自己这个碍事的人主动退出了，他应该松口气才对……可他，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难过？
“宋昀。”黎琛望向他，双眼红彤彤的，仿佛随时会滴出血来：“我是个胆小鬼，但我鼓起了一辈子所有的勇气向你表白、向你求婚、违抗父母的意志和你结婚。我幼稚又缺乏安全感，但为了变成你喜欢的样子，我一直在竭尽全力让自己变得成熟懂事不打扰你。我不太聪明，身无长物，但我已经把自己的一整颗心都掏出来送给你了。”黎琛捂住眼睛，声音微微打着颤：“宋昀，我没给自己留下什么了，也没有其他的东西能给你了……如果，如果你厌倦我了想要离开了，我知道的，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。但你不能说我不喜欢你，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更喜欢你啊！”
宋昀怔怔地望着眼前浑身都在发抖的人。
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让黎琛产生了种种误解，但在大脑经历了一番堪称天翻地覆的冲击过后，他终于意识到他们两个人原来都错得离谱。
黎琛其实很喜欢很喜欢他。灵魂深处随着这一认知而涌上一阵难以抑制的喜悦，可这喜悦旋即便被一桶兜头泼下的冰水浇灭了。
他，显然犯了一个更可怕的错误。
“不是的阿琛……是我误会了。”他喉咙发紧，慌乱地解释道：“我……我偶然遇见了黎思源，他说你要有一个孩子了。我以为……是你想离开我了，所以才……”
他一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，一边伸出手，想收回摆在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书。可那张薄薄的纸页却被黎琛按住了。
“所以……只听了一个小孩子的话，你就问都不问我一句，就决定要离婚吗？”
黎琛的声音很轻，带着刀刃淬过般的寒意，听起来像结了一层冰凌。
他想起那天聚会上发生的事情——
他的一位姑姑见他抱着小侄子玩耍，就借题发挥，对他的母亲说他们家基因那么好，可惜要绝后了。
这事本来就是黎家父母的雷区，他料到父母一定会发作，但没想到母亲竟然会提出要安排他去国外找人代孕。
且不说这种手段是违法的，就算法律允许，黎琛也绝对不可能让一个陌生女人生下他的孩子，再要求本来就讨厌小孩儿的宋昀和他一起把孩子养大。
虽然对忤逆父母仍有些发怵，但在关系到宋昀的事情上，黎琛总是会攒出很多勇气。他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母亲的要求。
许是因为丢了面子，黎母恼羞成怒，竟又说了些让他做个“正常人”、离开那个酒鬼的儿子去找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结婚之类的话。
看热闹的亲戚们一个劲儿地扇风点火。黎思源大概就是这时候听到了有人胡乱说黎琛会有宝宝。小孩子不懂大人说那些话的目的，便信以为真，还来追问他是不是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。
黎琛当时没精力应付他，才敷衍地对他说今天听到的话都是秘密，不许再提也不能告诉外人。
“我妈确实说了让我去要一个孩子。”黎琛盯着协议书上宋昀签下的名字，忽然觉得心灰意冷。他果然糟透了，努力了那么多年，不但没能换来宋昀的爱，甚至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得到——“可我拒绝了啊，”他有点委屈，禁不住小声呢喃道：“为了不让他们再动这种心思，还约了结扎手术呢。”
宋昀瞳孔一震。
“对不起阿琛，对不起……咳，是我不好，都是我的错，咳咳……”酸涩饱胀的情绪纷纷堵在胸口，激得他剧烈地咳嗽，连带着握住黎琛腕骨的手指也在不住地颤抖。
黎琛听得心乱如麻。
他不知道宋昀肺上的毛病，只知道这人免疫力一直很差。不过，上学的时候他起码还是到了换季才会感冒发烧，而和自己结婚之后，他的身体似乎每况愈下，生病的频率甚至缩短到了每一两个月一次。
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又有什么用呢，他根本就没有能力照顾好他的爱人。
宋昀好不容易止住咳嗽，透过被生理性泪水模糊的视线，看到的便是黎琛悲伤又空洞的眼睛。
“我们的婚姻……大概真的很失败吧。”
他听到黎琛轻声说，又眼睁睁看着他拿起了桌上放着的圆珠笔，在协议的另一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某根支撑着他存在的无形丝线倏然断了。
宋昀茫然地蠕动嘴唇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。这难道不都是他咎由自取吗？在这场爱情和婚姻中，黎琛为他付出了一切，可他呢？除了伤害和痛苦，他又给了黎琛什么呢？他是个差劲的爱人，或许彻彻底底从黎琛的生命里消失，才是他最正确的选择。可他又是个自私的混蛋，即便到了现在，他还是……
黎琛的声音蓦地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——“明天上午九点，我们民政局见吧。”
“可是阿琛，我爱你，我不想失去你……”在胸口翻滚搅动的话语下意识地脱口而出。
黎琛离去的脚步一顿，却终究没有回头。
宋昀望着在自己面前关紧的大门，缓缓折下了腰。他已经分辨不出哪里在痛了，内脏骨骼彼此挤压倾轧，榨出腥糜粘稠的脓液和血水，躯壳血肉一寸寸腐朽溃烂。
得……去追阿琛。
视野一片模糊，身体不受控制地左右摆动——就算阿琛不再原谅他了，也至少……要补偿……
宋昀强撑着挪出一步，紧接着他眼前一黑，在玄关前倒了下去。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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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上一篇的评论区达成了空前一致，全都在让小两口长嘴，笑死，我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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